▲民进中央副主席、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 朱永新

 

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朱永新：未来学校的15个变革可能

 

　　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未来学校的15个变革可能》。给我的时间只有15分钟，其实这个题目可以讲两个小时。未来教育到底往哪个方向去？大家突然对这个问题都很关注，都很焦急，今年年底很多教育的活动都在关注未来的问题。很有意思。去年没有、前年没有，为什么到今天大家都非常关心未来教育怎么办？其实，未来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未来是我们正在创造的地方。

 

　　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新的教育正在向我们走来，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话题。美国教育界有个很著名的问题：乔布斯之问。乔布斯问美国教育界的人，问美国政府官员：政府对教育的投入是最多的，尤其投入教育信息、投入教育网络、互联网的教育，加起来的钱远远超过对公益的投入、对商业的投入。但我们看到公益已经变了，商业已经变了，金融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但是教育似乎还没有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发生变化。为什么？美国前教育部长邓肯，他认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学校没有发生变化。学校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重构，所以教育很难重构。

 

　　教育的变化有三个阶段。第一是技术的变革，技术变革早就在出现了，比如最初的各种的教学辅助仪器等等；其次是教育模式的变革，教学模式已经在发生变化了；最后一个变革是教育结构的变化，学校的结构如果不发生变化，教育是很难变化的。

 

　　未来的学校究竟应该怎么变？我分析了以下15种可能性：

　　第一，学校会成为学习共同体，不再是一个一个孤立的学校而存在；

　　第二，开学和毕业没有固定的时间；

　　第三，学习的时间弹性化；

　　第四，教师的来源和角色多样化；

　　第五，政府买单和学习者付费将并存；

　　第六，学习机构一体化，学校主体机构与网络教育彻底打通；

　　第七，网络学习更加重要；

　　第八，游戏在学习中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第九，学习内容个性化、定制化；

　　第十，学习中心小规模化;

　　第十一，文凭的重要性被课程证书取代；

　　第十二，考试评价从鉴别走向诊断；

　　第十三，家校合作共育；

　　第十四，课程指向生命与真善美；

　　第十五，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首先看看共同体，未来的学校会成为学习中心吗？有人学习的地方才能成为真正的学习中心，有一些学校可能逐步衰落甚至彻底没人去了。而新的学习中心——有网络上的学习中心有线下的学习中心——现在一部分学校会成为线下的学习中心，网络和学习会一体化，会有著名的教育品牌和机构来重新架构，这个和现在学校教育集团完全不一样。不是北京四中办个集团管这个学校，是线上线下资源整合的。

 

　　开学与毕业无固定时间。未来可以5岁学、10岁学，根据你需要选择什么时候学，同样年龄心理发展不一样，8岁孩子有些心理年龄远远超过8岁，有些没有达到8岁，用生理的年龄判断是不太科学不太人道的。学习时间也是这样，完全弹性化，什么时候学完什么时候毕业。学习时间弹性化，现在没有必要每天早晨准时准点赶到学校去，晚上睡得晚了可以晚一点学。学习中心可以全年无休，没有暑假、寒假概念，每个人可以自己选择，我选择这个时候和父母远足就这个时候放假，学习中心是随时开放的，这是未来发生很重要的变化。

 

　　教师。这一点很有意思，未来教师不再是政府的公务人员，未来教师很可能是自由职业者，甚至优秀教师组成课程公司。比如我是数学老师组成数学公司，政府采购我们的课程，完全是这样一种新的可能性。未来对教师的管理不像现在那么难，因为没本事的教师、教不好的教师，没人选你自然会被淘汰。

 

　　未来学习者付费，将成为很重要的方式。我们大家都是做教育的，大家都很奇怪，政府越来越强势，政府购买服务越来越大，为什么学习者付费还会越来越大呢？前年世界上著名的教育机构做过一次调查，未来个人付费为教育买单的钱远远超过政府。他说的是有道理的，政府未来通过教育站的方式给你提供基本的公共服务，但因为真正好的教育是为每个人定制的教育，要想个人得到最好的发展，他必须个人为自己的教育要去买单。

 

　　学习机构将会一体化。现在的学习很有意思，学生白天比如在四中学习、在人大附中学习，然后放了学要到新东方要到好未来。现在的学生很苦，在这里学习再跑到那里学习。而未来这些学习机构是打通的，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来实现。比如学校设置外语(课程)课程，没必要请外语老师，而是可以购买新东方的外语服务，数学完全可以购买好未来的数学服务。刚才我们说未来会有很多学习中心，政府会采购他们的服务。

 

　　网络的学习更加重要。我今年4月份去参观斯坦福的一个学校，这个在全美国排名第二的学校很有意思，全校学生全部在网络上学习，所有课程全部在网络上学习。有人很担心都在网络上学习，学生社会化的方面会不会有问题。根本不用担心。他的校长告诉我，他们组成很多俱乐部，每周两天在网上学习网络课程，其他时间自己线下社交非常好。未来学习不仅在网上，互联网会更加社区化，线上线下的学习是相互结合的。你们看现在很多国外大课程，一下子上百万人选的课程。未来上百万人选择这个课程，学习的方式是社区化，个人之间的互动是及时的，这种学习更人性化。

 

　　游戏的作用。《游戏让学习成瘾》这本书非常好，介绍很多理工类的大学课程已经游戏化，用游戏的方式学习，用挑战的方式来学习，今后将成为重要的可能。

 

　　内容定制化。未来的学习内容会更个性化和定制化。因为我们知道现在的教育有很大的问题，我们定了很高的标准，然后所有的人都为了进最好的大学而学习。在这个标准下，只有少数人是成功者，大部分人都是失败者。未来的学习标准会进一步降低，降低以后，大部分人学习游刃有余。其实没必要所有人都学那么难的东西。教育的目的更多是个人的进步，现在整个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弊端是妨碍了个人建构。凡是有成就的人都是自我建构他的知识体系和能力体系的人，未来为什么个人为学习买单得多，这也是因为内容更加定制化，是定单式学习的兴起起到的作用。

 

　　小规模化。现在大规模的教育机构未来会逐步消失。我到美国看AltSchool，美国中产阶级都选它的课，它的学校200人，从幼儿园到高中就是200人的规模。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有充分的交流，在校园里面充分地流动。在一个校园里，因为人少规模小，所以大家都很熟。比如上数学课，这个单元全部在开数学课，在这个教室听不懂可以到另外一个教室去。没有必要像现在很多北京的学校实行走班制，那种走班搞的眼花缭乱没有必要。未来的小规模化是颠覆我们现在学校一个最根本的，或者说一个非常有效的措施。因为现在的学校并不是自古就有，它其实只有短短几百年的时间，是随着英国的工业革命开始的，它是为了提高劳动者的教育水准，而设计的一种现代班级社科制的教育制度，现在已经到了可以颠覆它的时候了，以小规模的形式。

 

　　课程。未来的用人单位，比如我是腾讯的老板，根本不要北大毕业生、耶鲁毕业生、伯克利毕业生，要求你在北大学这门课程，在耶鲁学这门课程，在伯克利学这门课程，我要的是知识结构和你的能力，而不是没有用的证书。未来你修了什么？学了什么？比拿到什么文凭更重要，课程证书显得越来越重要。

课程证书很重要以后，品牌竞争就很重要。未来的学习中心一个很重要的能力是它有很强的鉴别力，它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哪个中心的课程最棒，哪个大学的课程最优秀，它会选择进入最好的优化的组合，它可以帮助学习者做最好的整合。未来的学习中心，一方面有它自己独特的课程，不可替代的竞争力，比如这个学习中心专门做口才训练，这个学习中心专门做外语，同时它还有课程整合能力，它要驾驭整个课程整合，识别课程优劣的水平。

 

　　未来考试评价。现在考试评价是选拔性的，未来考试评价是诊断性的，会用大数据记录整个学习的过程。记录学习者在哪些方面、在哪个点上有问题，然后它给你提供技术的支持，它更多是做诊断而不是做鉴定。未来家庭在学习中心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不管怎么样，一个人的行程主要在家庭当中，这是很重要的对教育理念的颠覆。我跟很多校长讲，你不要以为你了不起，孩子都是父母教出来的。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孩子，科学家研究大脑结构时已经证实，到6岁时大脑突触形成大脑发育程度已经和成人相差无机。未来教育将依靠心理学、依靠科学重新发现家庭和父母在教育中的意义和影响。

 

　　未来的课程，到底应该学什么？现在我们的课程是以知识体系为中心的，整个课程是知识螺旋式上升的过程，其实没有必要，整个教育为生命而存在。我从2006年发起新教育实验，新教育实验最基础的课程是生命课，把人的生命分为自然生命、社会生命和精神生命，那就是生命的长度、宽度和高度。教育是为生命而存在的，教育不是为生命更美好吗？从生命长度来说，教育让人更安全、更健康；而通过养成一个人交往能力，养成好的行为习惯，帮助一个人成为受欢迎的人，通过教育拓展生命的宽度。从高度来说，通过价值与信仰的教育来拓展生命的高度。这是我们新教育建筑的课程，已经正式在新教育实验学校在使用。拓展生命长宽高，解决生命根本的问题，在这个基础之上用真善美重新整合课程体系。现在中小学的课程体系里，实际是很有问题的，已经开始尝试对这些课程进行整合。比如艺术课程，艺术现在中小学是美术、音乐两门课程，远远不能涵纳艺术内涵。人本来是艺术的，人的灵性要艺术唤醒的。比如在中小学里设置包括泥塑、影视等等课程都是有必要的，这都需要对中小学的课程进行新的整合。

 

　　最后一点，教育无论怎么变，几千年来就是两个关键词汇，幸福、完整。幸福是很重要的，人这一生最重要的追求是追求幸福，怎么样能让人幸福？人的生命有三个维度，其实我们生活的生命场也是三个维度，物质的生活、社会的生活和精神的生活。现在的教育更多的是教会我们在物质生活中竞争的能力，但我们的教育没有真正的帮助人去过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生活。其实最好的教育是帮助人真正拥有属于他的精神生活，让他能够从容地对付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变故，让他有一颗宁静的心灵，让他真正有跟经典对话跟优秀思想对话的能力。

 

　　怎么给人幸福？看一个学校好不好其实很简单，就看孩子喜不喜欢。放学了还依依不舍，放假还想早点到学校去。看一个老师也是如此，是不是热爱生活，是不是热爱孩子，是不是有尊严感。教育要把幸福还给老师、还给孩子、还给父母、还给我们的教育。

 

　　完整。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条，衡量教育是不是真正的好教育，除了幸福以外，另外一个重要的指标就是它能不能让每个人成为他自己。现在我们的教育是用一个标准、一个考试、一个大纲、一个教材，把本来具有无限可能性的人培养成一个单向的人。把本来不一样的培养成一样的。用一个标准，这个方向是错的，应该让每个人成为他自己，最好的教育是帮助每个人成为他自己。

 

　　怎么帮助每个人成为他自己呢？学校应该成为汇集伟大思维的中心，要把人类最美好的东西汇集在学校里，让不同的孩子不同的老师和他们相遇，在相遇当中找到自己、发现自己、成为自己，这是教育要做的事情。最好的教育是帮助人发现自己、成就自己，不管怎么变，不管是学校还是学习中心还是其他什么形态，最后这是检验教育的最重要的标准。

 

　　这些年我们一直努力做这样的关于未来学校和未来教育的探寻。6年前我发起民间教育改革实践，努力探寻这样的道路。新教育学校最醒目的位置都有一句话：过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

 

　　有很多人跟我说，听了我的讲演觉得太激动人心，但实际操作中又觉得不可能，现在学校怎么打破呢？其实就像我一开始说的，未来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未来就是我们正在创造的地方。

 

　　学习中心现在完全可以做，有人说做了没人买单怎么办？其实中国已经有数百所学校，已经有数十万人父母亲，一方面用脚投票到国外去学习，选择他们需要的教育。一方面在国内，比如北京我所知道的，就有上百所所谓没有被批准的学校在从事他们的教育活动，他们选择另外的教育。在选择教育时为什么不能创造更符合现代教育的精神，更符合未来学校这样一种理念的学习中心呢？我们为什么不能把最美好的东西进行整合，为什么不能改造现在的学校呢？其实我们完全是可以做到的，这就需要把现在的学校进行一种新的改造，让它更有特色，让它更有品牌、更有竞争力。同时让我们的学生更有弹性，没有必要把学生绑得那么紧、绑得那么死。

 

　　所以我相信未来的学校正在悄悄地向我们走来，靠的是我们大家一起去创造，我想我就简单给大家做这样一个分享。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