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郭英剑 当代外语研究
据《北京日报》等主流媒体在2017年4月下旬相继报道，继清华大学宣布所有本科专业开启大类招生后，中国人民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北京科技大学、北京化工大学等多所高校都将推行大类招生。据称，在这新一轮高考改革浪潮中，将主要通过“大类招生+入校分流”、降低转专业门槛、强化辅修等方式，让学生选择真正感兴趣的专业。这实际上意味着，中国高校已经开始进入“大类招生”的时代了。
所谓“大类招生”，是指按照大的学科门类（比如一级学科）进行招生。这与现行的按照专业招生的方式不同。前者是先入学，再选专业；而后者则是先选专业，再入学。“大类招生”的方式，是西方发达教育强国的通行做法，但对于中国而言，它还是一种新的招生模式，是中国高等教育发展到今天的时代要求。按照这种招生方式，学生在入校后的一到两年内（具体时间不等，目前大都是一年时间，甚至也有设计为一个学期的），要首先接受通识教育，即选上各个专业的基础课程，然后在学习和了解了各大学科门类之内的主要基础课程之后，学生再根据自己的学业兴趣或者学业成绩进行双向的专业选择。这与我们当下的一入校就进入专业学习，有着本质的不同。
毫无疑问，“大类招生”带来的专业选择，将对各个学科门类的专业发展带来重大的变革。我们或许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
过去：在大学生入校的时候，各个学院（也主要是各个不同的专业）都各自为政，画地为牢地在自己的地盘上迎接那些即将进入自己这个专业的学生。他们所做的工作只是注册罢了。除了个别人对所选专业可能不满，继而可能会在一到两年之内通过参加考试、考试合格转到其他专业外，绝大部分学生都会留在这个专业。换句话说，再不受欢迎的专业（当然，受不受欢迎与专业本身的价值无关），只要学生入了学，都不需要过分担心专业人数会有所减少。
而现在，场景将发生逆转：各个专业将会像集贸市场上的业主，不得不大力宣传自己的专业，畅谈自己的优势与特色，甚至要拿出看家的演讲本领，从而吸引人们到自己的货摊面前，让大家了解自己的产品，进而吸引大家将来可以选择进入到自己的领域。
当然，对于那些受人欢迎的专业，就业市场前景乐观的专业自然会门庭若市，但对于就业前景不好，或者专业本身并不具有明确的就业指向的专业来说，门前冷落车马稀大概就难以避免了。而这其中，无疑也包括了日益在走下坡路的英语专业。
英语专业经过了一个“由盛到衰”的发展历程。自1977年恢复高考制度开始，加上1978年之后的改革开放对外语人才的需求，英语专业在国家的教育战略中独具一格，占有重要地位。在此后的20年间，英语专业得到了大力发展。据统计，全国大约80%的高校都设有英语专业，位居各专业之首，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专业。在这一时期，英语专业是莘莘学子的首选专业。进入英语专业学习者，不乏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然而，自从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化，特别是中国开始在全球化时代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包括中国进入WTO、2008年奥运会和2010年上海世博会等众多重大的国际盛世在中国举行，原本应该更加风光的英语专业的地位却开始明显走下坡路了。
英语专业走下坡路的原因很复杂，包括：因为高校扩招导致英语专业学生的实力与水平不尽如人意；就业市场不再需求单一的英语专业的人才；很多人依旧认为英语不过是一种工具，而英语专业也大体上是按照培养英语技能为主的方向来发展，专业性体现不出来，学生感到无所适从，到最后不得不以英语专业八级能够通过来证明自己的专业水平等；高校对于大学公共英语教学的重视，使得各专业的学生英语水平越来越高，因此英语专业的学生在语言上的优势丧失殆尽；与当下人文社会科学的热门专业（比如商务、金融、经济、法律）等相比，英语专业毫无优势可言。因此，曾几何时多么辉煌与炙手可热的英语专业，甚至走到了被列为最不容易就业的行列。
即使是在英语类专业内部，形势也不容乐观。现在的英语类专业（本科）分为英语、翻译与商务英语三个专业。无论是从现时受欢迎程度、生源的优秀比例抑或是就业前景，翻译专业与商务英语专业均已越来越优于英语专业，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也是英语专业教师和管理人员所无法回避的严峻事实。
在这样的语境下，“大类招生”将会使英语专业的前景雪上加霜。如果不解决英语专业的专业性问题（即如果不单单是学习语言技能，那这门专业是学习什么的，未来可以干什么），未来将必然面临难以吸引到优秀学生进入英语专业的困境。我已经在各种不同的场合，听到过不少外国语学院院长对于即将或者正在实施的大类招生之于英语专业生源的重大影响所有的那份深深的担忧，甚至有名校的外院院长在很无奈的情形之下，不得不明确地向校方表达反对意见。2015年1月，我在当时所在的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召开了“新时期英语专业建设与发展”研讨会，教育部外语教指委主任委员钟美荪教授与教育部大学外语教指委主任委员王守仁教授莅临，在京高校十余位外院院长与超过十位现任教指委委员与会。其中引发大家的疑虑之一，就是在学生入校的通识教育阶段，英语专业开不出富有专业特色的课程。比如，有位名校外院院长就不无忧虑地说，我们总不能开我们的《精读》课或《综合英语》、《泛读》课或《阅读》课、听力课或者听说课或者口语课程吧。
那么，如何解决这样的困境呢？换句话说，在大类招生之后，我们靠什么来吸引优秀生源呢？正如所有专业一样，英语专业当然也需要拿出自己的经典课程、主干课程或者能够吸引人的课程。但我们首先要明确告诉学生或者要答疑解惑：这个专业的性质，它是学习什么的，为什么要学习这个专业，未来可以干什么？因为大家知道，英语专业目前的困境之一在于，无论是社会上还是考生与入学的学生甚至部分教师，不少人对英语专业认识模糊，大多数人都错误地认为英语专业就是为了学习和提高英语的语言技能。因此，如何尽快地消除这种错误认识，如何明确无误地向学生传达英语专业的四年课程以及学习内容，从而吸引优秀人才进入英语专业，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为此，由我总体设计，从2013年开始，在我当时任职的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开创了一门平台课程——《英语学科概论》。其宗旨是要让学生从宏观上了解专业的内容、目的和意义。主要讲解英语专业所涉及的技能、语言学、文学、翻译、文化、区域与国别等诸多问题。该课程以学术讲座的形式开展。每次一讲，每次一个主题，共计讲授九次。包括“什么是英语专业？”、“英语语言的魅力”、“学习英语，需要应对哪些考试？”，“为什么要学习文学？”、“翻译与人生”、“为什么要学习语言学？”、“为什么要学习文化？”、“英语专业学生的就业前景”、“为什么要读英语系？”等。
在“什么是英语专业”中，主要力图解决学生头脑中“英语专业是什么”的问题。为此，我们讲解了英语专业的概念、范畴与意义；英语专业的课程、内容与方法；英语专业的历史、现在与未来；英语专业的人物、故事与传说等。在“英语语言的魅力”中，则力图吸引学生对于英语的兴趣。
在“为什么要学习语言学”、“翻译与人生”、“为什么要学习文学”和“为什么要学习文化”中，力图向学生阐明这四者在我们这个专业中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在谈“为什么要读英语系？”时，我设计了几个问题：何为英语系？中外英语系之不同；英语系要培养什么样的人？中外历史上都有哪些名人读过英语系？今天读英语系的乐趣与责任。
在“学习英语，需要应对哪些考试？”中，希望告诉学生，除了英语专业有四级和八级考试之外，国内外还有很多重要的英语类考试，包括雅思、托福、GMAT、GRE等等，未来若有需要，可以按图索骥。在“英语专业学生的就业前景”中，则以大量的实际案例告诉学生未来可以有着光明的就业前景。
通过几年的实践，这门课程效果良好。《英语学科概论》这门课程完全可以成为通识教育中展现英语魅力的一门基础课程。
当然，英语专业的改革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能够向学生奉献出什么样的经典课程？提供哪些受欢迎的课程？如何将优秀生源吸引到英语专业来？这仍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未来，任重而道远。
编者注：本文节选自《当代外语研究》2017年第4期。
责编：梦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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